普普通通的面包车，白事服务将车厢后座全部拆掉，装上一副内带制冷设备的水晶棺，就变成了拉运遗体的殡葬车。
本月初，《自治区殡葬活动管理实施办法》公布，为新疆殡葬活动健康、安全、有序进行提供政策依据，其中明确规定，亡故公民遗体运输由殡仪服务单位承运，其他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承办遗体运输工作，卫生部门应当加强医院太平间的遗体管理，严禁私自接运遗体等。
在殡葬行业面临转型的今天，简单的政策管理已难以规范。两周来，记者通过调查发现，“黑灵车”串起来的是殡葬行业背后灰色的利益链条。
12月13日，乌鲁木齐一家医院内，来自阿克苏的胡女士正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，一男一女先后走进病房和她搭讪。
两人自称是殡仪馆工作人员，可以为逝者提供代办服务，此时胡女士正在为如何将父亲遗体运回阿克苏犯难。
经过讨价还价，胡女士与那名先来的男子达成协议，将运输价格由每公里6元降到4.5元，从乌鲁木齐到阿克苏1000多公里的路程，双方商定运费4500元。
回到阿克苏，胡女士办理相关火化手续时才知道，自己遇到了黑中介，所租用的是“黑灵车”，且物价部门明确规定的遗体接运费，要低于这个价格。
全天“守候”招徕生意
事实上，在胡女士父亲住院的肿瘤科，每天都有四五个人来病房发名片，说是可以提供遗体运送服务。
52岁的老张，三年前开过“黑灵车”。他透露，在乌鲁木齐各大医院做遗体运送“生意”的车主很多，他们都是通过在医院蹲点招徕生意，急救中心、ICU、肿瘤疾病病房以及医院殡仪服务站是他们蹲守的重点，殡葬一条龙经常一守就是24小时。
他们还请护工、清洁工等做“眼线”，事后会支付给对方一定的“信息费”。老张知道的就有近10辆“黑灵车”。
记者发现，一些活动在医院周边的“黑救护”，也开展遗体运送服务。
这些非法殡葬车主往往受雇于丧葬“一条龙服务”机构，车主还会伺机向死者家属高价兜售丧葬用品，一套进价几十元的寿衣，能卖出三四百元。
12月15日，记者走访黄河路、新医路、苏州路附近的丧葬用品店，发现其均提供包括遗体运送在内的“一条龙服务”。
位于鲤鱼山路的乌鲁木齐市殡仪服务总站，是乌鲁木齐市殡葬服务中心的下属单位，周边分布着六七家丧葬用品店，店主们都表示，可以提供全国各地尸体运送服务。
一名女店主介绍，她那里有高、中、低档三种车辆，每公里收费分别是8元、7元、6元，车上均配有水晶棺和冷藏设备。只收单程车费，过路费由死者家属承担。在疆内，收费数千元；去内地，可达上万元。当然他们提供“一条龙服务”。
随后，女店主以车辆紧张为由，要收500元押金，收费凭证仅是一张收据。
在龙泉街一家丧葬用品店内，女老板称其舅舅是灵车司机，殡仪馆每公里收费10到12元，他舅舅只收5元。
对于是否出具“死亡证明”的疑问，店主们均表示，只要价钱谈妥，其他手续他们负责代办。
“一条龙”都是暴利
近几年来，乌鲁木齐市殡葬服务中心每年处理8000多具遗体。
该中心纪检书记郭亚维表示，每年由非法殡葬车运往外地的尸源有多少无法统计，但每年由非法殡葬车运入殡仪馆的遗体就有20多具。
殡仪行业属特殊行业，必须经过相关部门审批才能运营。我国《殡葬管理条例》规定，接运遗体业务必须由合法的殡仪馆、服务站承办，运尸车等殡葬设备，必须符合国家规定的技术标准，禁止其他单位和个人经营遗体接运业务。
在乌鲁木齐，殡葬服务中心是唯一能够提供所有丧葬服务的合法机构，包括遗体穿衣、接运、化妆、告别、火化、骨灰安放等服务，其他丧葬店只能销售寿衣、骨灰盒等用品。实际上，“黑灵车”的背后，是大量殡葬黑中介的存在。
殡葬服务主要分为两部分，一是基本殡葬服务，即包括遗体接运、冷藏、火化、骨灰寄存等，这些实行政府定价；二是其他服务项目，如丧葬用品、墓地等，实行政府指导价或市场调节价，价格公开，由丧户自愿选择。而“殡葬暴利”一般都发生在第二部分。
老张透露，在殡葬服务过程中，黑中介核心利润只在寿衣、运尸、丧宴和骨灰盒销售等第二部分的服务项目中。
除了遗体运送服务，胡女士在黑中介的怂恿下，还购买了寿衣、骨灰盒，寿衣660元，骨灰盒2200元。后到丧葬用品店一对比，她才发现，贵了近10倍。
自治区民政厅社会事务处出示的一份文件显示，新疆殡葬服务收费执行的是1999年的价格水平。遗体运费根据所用车型不同收费不同，10公里以内普通面包车90元/具、中档轿车200元/具、高档轿车及面包车300元/具，豪华轿车500元/具，超过10公里，每超1公里分别加收2元、3元、5元。
截至目前，乌鲁木齐市殡葬服务中心共有24辆殡葬专用车。
殡葬转型还要“立规矩”
事实上，据《中国民政统计年鉴》提供的数据表明，殡葬消费正以每年18.9%的速度迅速攀升，殡葬业已连续数年进入“中国十大暴利行业”。
12月15日傍晚，在鲤鱼山路一家丧葬品店旁，记者看到一辆店主口中所谓的“新殡葬车”，车厢内后座被拆除，摆着一副水晶棺，还有一副担架，车厢内没有任何隔离设施。
郭亚维介绍，专用的灵车是相对封闭的，死者遗体与家属是分离的；而“黑灵车”缺乏正规的消毒措施，一些灵车中，死者与家属、司机直接同处一车。
此外，遗体由非法运尸车送来后，根据相关规定，殡仪馆可以拒绝接收火化。
自治区民政厅社会事务处副处长吴东表示，黑中介随车推销的劣质殡仪品，让不少上当的人们都无处申诉。每年，乌鲁木齐市殡葬服务中心都会接到上百起与此有关的投诉。
2009年，由市民政局监制的“殡葬服务专用车标识”启用，以方便市民辨别殡葬遗体接运车的真伪。
今年12月初，自治区又出台了《自治区殡葬活动管理实施办法》。业内人士指出，由于体制原因，导致我国殡葬业公益性与市场化不分。而在市场化部分，由于殡葬机构是民政部门下属的事业单位，相互的利益牵扯密切，行政部门很难站在中立的立场上履行公共监管职能，最终必然导致暴利。
自治区人大代表宣国军长期关注殡葬业存在的问题，他认为，整个殡葬行业的规范，需要国家出台强有力的政策法规。探索把基本殡葬服务从整个殡葬服务链条中剥离，逐步实现基本殡葬服务均等化，民政部门的行政管理只涉及运输、存放、火化这三项基本服务，其他服务全部交给市场，由市场提供个性化服务，消费者则根据自己的能力选择，这样才能使殡葬价格真正降低。 （庞贝贝）
